视觉文论

小孔成像其黑暗的内部空间与光亮的外部空间，是必要的条件。内部空间是从小孔进入的光束，足够结成清晰象影的内焦长空间；外部空间为所有可以成为象影的物象占有。这两个空间都有严格的秩序，遵循一定的规矩。外部空间之中的物象变化会导致内部成象影的变化。这种变化是一体一统性的变化：外部事物的渐变导致内部影像的渐变，外部事物的突变导致内部影像的突变。也就是说，决定小孔成像本身影像的不是小孔成像的自身，而是外部世界的所摄物象。

宇宙间的壮丽大剧，剧目与舞台是同一个东西。小孔成像的狭小舞台，正是留住这个硕大无朋的舞台及剧目的时空容器。真不知道如果没有小孔成像这个奇迹，人们欣赏宇宙之物和宇宙之物的自我欣赏，会以另外的什么方式进行。小孔成像的神奇功能，看上去像是专门留给人类，为着记忆、为着留存、为着大自然及其派生出来的人类社会“过去的好时光”仅有的机会。看到了留下的旧船票，就会证明你曾搭上过这班客船。

时间，又是一切物质与非物质的过程态。与摄影空间的立体态一样，它亦并非像我们感觉到的那样呈线性地往来流逝，它与空间一样，无处不在。它与空间一样，是小孔成像生以致用的必需条件，一切都在其怀抱中或优雅或剧烈地进程，由无到有，由小到大，由盛而衰。

时空的存在从来就是一体的，这在小孔成像的现象中看得再清楚不过。分而述之是语言的不能胜任，而不是时空的呈现状态。小孔成像于时空中的撷取，在它还没有成为一部真正意义的照相机的时候，还不能称其为撷取。但是，它却是一座由此岸驶向彼岸的唯一渡船，没有这艘渡船，宇宙的事物无论如何不会化变成一个由人类任意摆布的方寸薄片。真不能想象没有“小孔成像”，人类会是一个什么状况。

小孔成像与自然的结缘，实是自然的一个组成部分，它的使命就是让人类的眼睛与人类的思想时时不忘自然与人的关系。它的特性就是宇宙的特性，它的一体一统共生成像的时空特性来源于光之物象的一体一统与时空一体一统的特性，这个由三位于一体的“神器”，才可具备与时空中留住物之象影的功能，难怪上天要留待它到各艺之后诞生——它的孕育期在地球上却早已有着135亿年了。想来惶恐，靠影像谋生并发迹的先生们，可曾像渔人祭海、农人祭天那样，哪怕一次曾有一个仪式祭拜小孔成像或它的发现人？我们摄影以及与此有关的人们，难道真的以为需要以“刍狗”的身份来对待“不仁”的天地？想来，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在墨子的故乡，至少会一年一度地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在祭拜“小孔成像”的同时，祭拜另一个小孔成像——人的眼睛——这一天地意愿。如果它果真不仁，摄影人也断断不能不义。

小孔成像的时空特性，也正是“摄影”的时空特性，当然也是由摄影而得照片、影像的特性。除此之外，“摄影”还有什么值得立足，值得夸耀，值得为此上下求索的？

“摄影”的真正意义，就是小孔成像的意义，小孔成像的意义，就是与人类的眼睛一起，来证明宇宙的本来含义——时间与空间之物——的同光共辉。